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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做贼的舅舅找上门来了】

第(1/4)节
    我家从上海搬回缙云县以后,尽管我父亲知道谢三儿就在本县居住,好在他们“盗亦有道”:做贼的第一讲究“兔子不吃窝边儿草”,第二也讲究“睦邻政策”,我这个从小就拜师学偷的舅舅,不但从来没在本县行过窃,而且很懂得“替天行道”,偷来的钱财,至少有一半儿是周济了鳏寡孤独,撒给了遇有急难的穷苦人家;另一半儿呢,他完全继承了乃父的衣钵,生平所爱,第一是酒,第二是赌,第三是女人,而且还和他父亲一样:绝不成家,而是到处打游击。不过他的不成家,跟他父亲又略有不同:他父亲是要做钱财的主人,不做钱财的奴隶,生怕娶了媳妇儿成了家以后会受到妻子家庭的拖累,不能为所欲为;谢三儿的不成家,除了也要随心所欲之外,更主要的是他的职业不允许有家庭。一个没有固定住址的贼,又有一身功夫,失主官家,到哪儿找他去?他没有自己的家,“外家”却真不少。因为他的“好色”,跟他父亲绝不相同的是:他父亲见花就采,只要那女人有几分姿色,不管她是大姑娘小媳妇儿,总要千方百计弄到手才甘心;谢三儿的好色,却受过严师的传授教诲,只许采“无主花”,也就是还没有嫁人的大姑娘和死了丈夫小寡妇;已经嫁人的小媳妇儿,也就是“有主之花”,则是绝对不许问津的。这,除了“道德”因素之外,最主要的恐怕还是少结冤家,从自身安全着眼。所以,他的相好女人,第一是多,第二是独占,绝不会因为争风吃醋引起争斗,而且到哪一家又都好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可以倒头就睡,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捉奸。

    我父亲回到缙云以后,听说了他几年来的所作所为,特别是连地方上的一些知名绅衿都夸他是“盗富济贫”的“义贼”,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儿,反正是从来没有认过的亲戚,又从来没有任何来往,也就学一个“河水不犯井水”,不去过问他的贼事儿。

    我那个贼舅舅呢,明知道“姐夫”如今衣锦还乡,今非昔比了,可是两个人不但素无来往,而且还是两股道儿上背道而驰跑的车:一个是吃维护法律的饭,一个是吃违犯法律的饭,我父亲不去找他,就算够客气的了,他哪儿还敢主动找上门来认我们这家亲戚呢?

    就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看见县政府警察局局长张祖江坐在我父亲的写字间里跟我父亲在说些什么。我父亲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也没有说话,只是频频摇头。父亲的老秘书植松伯伯在一旁嘿嘿地笑着直打圆场。张祖江见我父亲脸色不好,没敢多说,默默地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出大门,一边鞠躬,一边还嘻嘻地笑着,再三要我父亲再考虑考虑。

    在饭桌上,父亲跟母亲说起了张祖江亲自登门,原来是为了谢三儿的事情。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见父母亲提起过这个人。我家里的规矩,大人说话,小孩子是不许插嘴的,所以我只能听,不许问,能听懂多少是多少,当然,在家里听见大人说什么,是绝不许到外面去说的。

    那一天,我似懂非懂地听我父亲跟我母亲说:谢三儿已经让张祖江给抓起来了,如今关在警察局拘留所。三天之前,忽然得了重病,水米不进。拘留所里根本就没有医生,也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昨天开始病情有所加重,所长的意思,尽管是个贼,就这样死在拘留所里,也不好交代,想让他保外就医。问他县城里有什么开店的或体面的亲戚朋友,好出面担保,他把我父亲的名字说出来了,还说是内亲。我父亲在县里也算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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