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7/9)节
,雇了一批工开矿。后来银厂遭抢,人也跟着散了伙。开矿时修的进沟里的栈道垮的垮了,没垮的也朽了。”
“那是哪年的事?”
“我老爷还在世,有头五十年了吧。”
可不,他都已经退休,也成了历史,真实的历史。
“就再没有人进去过?”我越发想打听个究竟。
“说不准,总归不好进去。”
“那屋也朽了?”
“石头搭的那能朽了。”
“我说那房梁。”“噢,那倒是。”
他不想领我进去,不想介绍个猎人才这样唬弄我,我想。
“那怎么知道枪还挂在墙上?”我还要问。
“都这么说,总有人见到。都说这石老爷也真怪,尸首都不烂,也没有野物敢碰它,直挺挺躺在铺上,干瘦干瘦的,墙上就挂的他那杆枪。”
“这不可能,山里水气这样重,尸体不可能不腐烂,枪都该锈成一堆铁锈了,”我反驳道。
“不晓得,好多年了,人都这样讲,”他不以为然,照样讲他的。火光在他眼睛里跳动,透出一层狡猾,我以为。
“你不是没见吗?”我仍然不放过。
“有人见过的讲,”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干瘦干瘦的,“头前墙上就挂着的他那杆枪,”他继续说,不动声色。“他会邪术,不要说没有人敢去偷他那杯枪,野物都不敢沾边。”
这猎手已经被神化了。历史同传说混为一谈,一篇民间故事就这样诞生的。真实只存在于经验之中,而且得是自身的经验,然而,那怕是自身的经验,一经转述,依然成了故事。真实是无法论证的,也毋须去论证,让所谓生活的真实的辩士去辩论就得了,要紧的是生活。真实的只是我坐在这火塘边上,在这被油烟熏得乌黑的屋子里,看到的他眼睛里跳动的火光,真实的只是我自己,真实的只是这瞬间的感受,你无法向他人转述。那门外云雾笼罩下,青山隐约,什么地方那湍急的溪流哗哗水声在你心里作响,这就够了。
3
你于是来到了这乌伊镇,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长长的小街,你就走在印着一道深深的独轮车辙的石板路上,一下子便走进了你的童年,你童年似乎待过的同样古旧的山乡小镇。不过你已经见不到手推的独轮车了,代替那抹上豆油的枣木轴的吱呀声是满街直响的自行车铃声。这里骑自行车得有耍杂技的本事,车座上挂着沉甸甸的麻袋,在往来的行人,挑的担子,拉的板车和屋檐下的摊贩间摇晃穿行,少不了惹来叫骂,而叫骂在这一片叫卖讨价调笑声中倒也显得生机勃勃。你吸着酱菜,猪下水,生皮子,松油柴,稻草和石灰混杂的气息,两边的小铺面南货,酱园,油坊,米店,中西药铺,绸布庄,鞋摊,茶馆,肉案,裁缝店,开水炉子,草绳瓷器,香烛纸钱的杂货铺子,让你目不暇顾,一家紧挨一家,从前清以来就未曾有过多大变化。总敲着煎锅贴的平底锅的老正兴也恢复了被砸了的字号,一品香楼上的窗户如今又酒旗高挑。最气派的当然还数国营的百货公司,新翻盖的三层水泥楼房,一面玻璃橱窗就顶得上一家老的铺面,只是橱窗里的灰尘总也不见打扫。比较显眼的再就是照相馆了,挂满了搔首弄姿或戏装打扮的姑娘,都是当地有名有姓的美女,不像电影招贴画上的那些明星远在天边。这地方还真出美人,一个个如花似玉,托着香腮,做着眉眼,都经过摄影师精心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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