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话 回归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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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天闯梦见了奇特的景象。
他置身于一处白昼将尽的黯淡空间,被一种朦胧不安的忧伤缠住。低沉,遥远,抑郁而庄穆的重量感令他产生了难以忍受的不适。他在无意间触到自己的脸,感到一片空前可怖的湿润。他在大滴大滴地落泪,冥冥薄暮的尽头,传荡来延绵无竭的呜咽,它来自黑暗的最深处,因毫无节奏感而不同于其它旋律,那是用生命最原始的发音器官吹弹出的。世界的尽头究竟有什么,是程科一直在研究并打算毕生投入的无限谜团。人类目前的原始科技只不过是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的可笑雉形,人永远存在着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没有什么是不是可知的,但也许某些东西,我们短暂的一生甚至子孙后代几世都无法参详,这致命伤来自于野蛮与文明交织冲撞所诞下的对宇宙迥然枘凿的认识方式。谁敢说上帝本身的构造不是物质呢?造物主于熙熙攘攘的尘世之外,暗暗制造了另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空间。
他在迷茫与幻无中看到了一片宁静似夜的墨绿色,它仿佛在象征生命的旺盛与不灭。这里是树的天堂,聚满了上帝允许地球拥有的各种植物,梧桐、棕榈、芙蓉、槐树、榕树、枞树、毛榉、松树、竹子,在日光的烧炙下如同镀金的教堂、尖塔与神龛。可又有谁能料想得到,那树木天堂的隔壁是人类的地狱,每一棵树都有一个高级的灵魂依附,它们奇异的嘈杂声隐匿于蜿蜒河谷与凄迷浓雾间断断续续的潺潺流溅里,潜藏在枝叶间鸟虫蛙蛇难以言喻的骚乱争嚷中。
他们是谁?也许有的人须发飘垂,虬髯恶相,也许有的人慈眉善目,嘴角与眼缘却透露着不为人轻易觉察的阴险奸佞,还有一些人,他们的脸隐在喧器纷绕的俗世红尘背后,根本看不清楚。也许还有的人,根本就没有脸,但这对他们不重要。他们身体的其它部分却异常清晰,耳垂、颈项、手腕、指间尽是光彩夺目的珍丽饰品,同样雍容贵重的衣着有了这些,他们长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有人长着猿猴的面孔,他们大概没有进化好,眼睛如同玻璃珠般麻木,毫无生气。这并不能算奇怪,也许长着猪的脸、狗的脸、鸡的脸、驴的脸,之所以仍能称之为人,缘于他们有着一副真正的人体躯壳,只是进化论学说没有对他们的存在详加说明,也许威尔斯在他的摩洛博士岛上可以解释得清。也有的野兽名称,没有谁能叫得上来,可这总比连脑袋都没有强。那些古代无头的人脖颈上总有一道发黑凝干的血痕,他们是被斩下了首颅。有人被腰斩,有人被劈成对称的两半。当然,也有人上吊自杀,他们虽然与众不同地挂在树枝顶端,但终归会腐落地面,尽归尘土。
在欧洲中世纪,只有库尔皮耶人死后才会被埋在森林里,没人去那里缅怀他们,没人愿为他们哭嚎,他们的墓地上也只有狼的号叫。
这里是校园墓地,石冶碑林,有太多太多金天闯并不感兴趣的身世之谜,他总有这样一种感觉:若是有一天,自己熟悉的人都不在了,活在一群陌生人之中,跟死去没什么区别。可至少有一个,那是他曾经认识过的,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集中着人类本身最差劲,最可憎的缺陷:矮小、肥胖、丑陋、蠢笨,如果在纯粹而又直接弱肉强食的旧时代,他会因根本不配作一个人而淘汰出局,死于同类相残,野兽之噬,自然灾难或自身的羸弱体魄。人类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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