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死里逃生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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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最后两天了。新华社的一些老熟人已完全认不出我这个人了。原来是高大壮实的男子汉,现已成了枯瘦憔悴的病态人,体重由196斤减少到了82斤,完全判若两人,如果不自报姓名,人们怎能一眼认出来?
当然,惊异是有的,但是大多只是哼哼啊啊地走了,说不上是有几分同情还是怕沾嫌疑。
当天,我就赶往了保定。
1961年的元旦,是在保定度过的。已离婚的妻子避而不见我。我把已满六周岁的大女儿戴青青,从保定专署幼儿园,领到了保定地委招待所。这孩子当然记得在人世间还有我这个爸爸。她一头扑在我的怀里,十分伤心地哭着:
“爸爸,您去哪儿啦?您怎么老不来看我……”
我怎么说?我只能强忍着泪,对她说:“爸爸出差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忙啊!爸爸对不起你……”
我们父女俩在招待所里亲亲热热地团聚了几天。我带着孩子逛了几条大街,给她买了一件黑灯芯绒贴肩的黄灯芯绒褂子和一条蓝灯芯绒裤子,带着她到照相馆照了相,把她送回了幼儿园,就又与她分手了。
六
从保定回到北京不久,我的全身又开始浮肿了。
这是第三次浮肿。也许看我已生命垂危,或许北京的人们也都在饿肚子,知道这几年的很多事干得很不妙,我在北大荒所发表的各种“宏论”并非“反动透顶”,新华社没有按照北大荒农场的“建议”把我立即逮捕法办,而让我在新华社医务所的简单病房里,与其他浮肿病人共度了一个多月,然后让我到八达岭南侧的居庸关火车站下的新华社绿化队去侍弄果树、葡萄,烧开水炉或赶着小毛驴去南口买菜。1961年夏秋之间,又让我回到新华社国内新闻编辑部搞资料工作,抄抄写写,剪剪贴贴。
这时,个人的存亡得失,已不再左右我的情绪。一个人革命与否,不在其名之扬抑,位之高低,俸禄之多寡,荣辱之轻重,更不在其居何地、事何业。根本的根本,只在于其为何而生,为何而死。
“不管如何也要革命到底”成了我心底的座右铭。
然而这不等于说,我在内心中已完全拂却了烦恼与痛苦。现实中的不顺,家庭中的困苦,国事民情的多灾多难,真理与谬误之不能索然分明,还不时咬啮着我的心。
我忧叹我们这个民族见义勇为、雪中送炭的三分话”。珍视正当的情谊而不为贵贱、贫富、安危所左右者寥若晨星,披肝沥胆仗义执言者几近绝迹。
我老家的人,屋漏瓦破,缺钱短粮,病危而不得治。1958年“三·一八”我被开除出党收入锐减后,我立即变卖了派克笔,给我生肺病的姐姐寄去了最后几盒进口的链霉素和雷米封,她用完了这些药品而再无后继的药品,不久就死去了,死时年方34岁。我的一个正在小学执教的年方20岁的侄儿,患了心尖瓣狭窄症,公家只要出200元给他动了手术,就可以挽救这条年轻的生命,但有人说他是我这个“大右派”的侄儿,他本人又尚未被转正,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了……
这些令人极为哀伤的消息不断传来,我能怎样想?如果他们都已七老八十,难免一死;或已成绝症,难以救治;或因意外事故,不幸丧生,我虽哀痛但尚能宽释,然而他们并非如此。仅仅因为没有钱和家中出了个所谓的“大右派”,只得坐视其毙!
我知道,这远非我的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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