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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冬

第(1/4)节
    民国十六年,隆冬。

    大雪初霁,恒源酒馆的店小二拆了坛新到的酒,搁在炉子上用温水暖着,就着腾起的白雾搓了搓手,榆树皮似的一双粗手登时软和了不少。他把手拥进袖管里捻着那一丛细绒儿,一块皮也舍不得往外露。

    小酒馆里较大雪纷飞的前几日倒是热闹了许多,一簇一簇的人将扣着瓜皮帽的脑袋凑到一块去,身子粗笨又裹着厚袍子,活像一箩筐新挖的土芋头,寒冬腊月里眼皮都似是给冻僵了,只剩着两片嘴皮子倒还灵活。

    “听说前几天在张爷的赌场里行骗的那个叫人给逮住了。”

    “嚯,哪个野小子好大的胆。逮住了一顿棍锤伺候,怕是半条命都给送出去了?”

    “可不是嘛,前些日子我家那伢狗不知怎的蹿出去冲着雪地一通叫唤,过去一看竟是个人倒在雪里,身上那血……把雪都给泡化了!吓得我没敢看第二眼。”

    “嘿呀――那可是够惨的,后来怎么样了?”

    “说是几个人抬上车给扔到后山的乱坟地去了,那几个小子也是胆子大,夜里冒着雪也敢往那不干不净的地方去。”

    “就是那个行骗被逮的吧?敢情是活不下来了罢?”

    “这鬼天气,又是一顿打,些许是早死了吧。”

    “是死了吧。”

    …………

    ……

    絮絮叨叨的唠嗑声和着炉子烧炭声嗡嗡作响,店小二瑟缩着颈子听着,听着听着他却也忆起一些事来,他似乎在几天前的夜里见过那么一个奇怪的人。

    这间小酒馆压在城边新修的道路沿子上,来的除了周遭的熟客,便是一些形色匆匆的旅人。那个晚上大雪来得气势汹汹如雷霆万钧,天边刚擦了黑店里的客人已经走得一个不剩,酒杯子与碗碟在桌上大块油渍中歪七斜八。店小二打算关门打烊,倏尔却瞧见有个人趴在角落的桌子上烂醉如泥。手指扒着酒杯子,肩膀在微弱灯光中一耸一耸打着颤,拉扯着逆光投在墙上的影子也发起抖,整个酒馆仿佛都在一明一暗中如火苗跳动。

    店小二暗骂一声抄起手就要去赶人,那人却自己邃然起身,提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往出走。他随便掷出的银元滚在地上,小二急乎乎地又转身去拾钱,却被那人吸引住视线。

    黑糊糊的一片中只见那人一身的长衫,头发也修剪成时新的短发,倒像是个城里有钱人家的翩翩公子。只是那张脸上满是缺乏血色的青白,眼睛更是黑得妖异。抬起头隔了薄薄的灯光看去,那人眉眼被染不上一丝暖意,苍白晦暗的模样竟像是个从窗子外的残枝败叶里长出的鬼魅。

    店小二急忙闭了眼不去看,再度睁开眼时那人已走出店。似是醉得狠了,他在雪地里一深一浅地踱着,摇摇晃晃的影子映在酒馆挂了蜘蛛网落了灰的墙上,宛如在月下钻出的憧憧魅影。小二一惊,却见那人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他虽是畏怯,却还是悬着心跑过去看了看。

    隆冬里的风咆哮着,酒馆的门也被大开大合地挂卷着,吱吱呀呀的哀怨声落入耳中不知像是谁的呓语。这样的天气里,那样瘦削的一个人就这么陷在厚厚的雪层里,像是一块燃透的碎木炭,漫山遍野厚实的大雪如即将在寒风中汹涌起的江面,一个浪头打来就要把他埋个结实。那人却仍是不动弹一下,竟如死了一般。

    店小二瑟缩着狠狠打了个颤,寻思着总不能叫人冻死在自家店门前,颤巍巍地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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