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11/14)节
都一片阴湿的气息。
“这草莽中有蛇吗?”我不禁问。
“还不到季节,初夏的时候,天暖和了,它们才凶猛。”
“野兽呢?”
“可怕的不是野兽,可怕的是人!”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一天中碰到三只虎,一头母虎带只幼虎,从他身边走开了。另一只公虎迎面而来,他们只相互望了望,他把眼光挪开,那虎也就走了。“虎一般不袭击人,而人到处追杀老虎,华南虎都已经绝迹了。你现在要碰到老虎还真算你运气。”他嘲笑道。
“那到处卖的虎骨酒呢?”我问。
“假的!连博物馆都收不到老虎的标本,近十年来全国就没有收购到一张虎皮。有人到福建哪个乡里总算买到了一付虎骨架子,一鉴定,原来是用猪和狗的骨头做的!”他哈哈大笑,喘着气,靠在登山镐上歇了一会,又说:
“我这一生中几次死里逃生,都不是从野兽的爪子底下。一次是被土匪逮住,要一根金条赎人,以为我是什么富家子弟。他们哪里知道,我这个穷学生去山里考察,连块手表还是找朋友借的。再一次是日本飞机轰炸,炸弹就落在我住的那房屋的屋梁上,把屋瓦全都砸飞了,就是没炸。再就是后来被人告发,打成右派,弄到农场去劳改,困难时期,没有吃的,全身浮肿,差一点死掉。年轻人,自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你只要熟悉自然,它就同你亲近,可人这东西,当然聪明,什么不可以制造出来?从谣言到试管婴儿,另一方面却在每天消灭两到三个物种,这就是人的虚妄。”
这营地里我只有他是可以交谈的,也许因为毕竟都从那个繁华的世界来的,其他人长年在这山里,都像树木一样沉默寡言。几天之后,他也下山回去了。我为我无法同他们交流有些苦恼。我当然也知道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好奇的旅游者。而我跑到这山里来又为的什么?是体验一下这种科学考察营地的生活?这种体验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仅仅为了逃避我遇到的困境,也还可以有更轻松的办法。那么,也许是想找寻另一种生活?远远离开烦恼不堪的人世?既然遁世又何必同人去交流?不知道找寻什么才是真正的苦恼。太多的思辨,太多的逻辑,太多的意义!生活本身并无逻辑可言,又为什么要用逻辑来演绎意义?再说,那逻辑又是什么?我想,我需要从思辨中解脱出来,这才是我的病痛。
我问替我抓草蚤的老吴这里还有没有原始森林?
他说这周围早先都是。
我说那当然,问题是现在哪里还能找到?
“那你去白石头,我们修了一条小路,”他说。
我问是木是营地下方,有一条通往一个峡谷的小路,峡谷上方,一块裸露的岩壁,远看像苍莽的林海中冒出来的一块白石头。
他点头说是。
那里我也已经去过了,林相要森严得多,可山涧里也还倒着未被山水冲下去的一棵棵巨树乌黑的躯干。
“也已经采伐过了,”我说。
“那是在建立保护区之前,”他解释道。
“这保护区里究竟还有没有人工痕迹的原始森林?”
“当然有,那得到正河。”
“能去得了吗?”
“别说是你,连我们带着各种器材和装备都没进到核心区,全都是地形复杂的大峡谷!周围是五千到六千多公尺的大雪山。”
“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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