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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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幸亏被人及时发现。这天凌晨,离开二队山坡下的那些废窝棚时,又有人发现他不见了。据说原在中央某个机械工业部搞过共青团工作的排长盛桂林,和据说原是《中国青年报》行政工作人员的他们班的副班长孙某,奉命到山坡上的林子里去寻找。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佟霭成,反而“找”回来两大挂包的野菜和山韭菜。
几天后,二队的推土机手们在那山坡上推平场地盖房子,才发现佟霭成是用自己的裤腰带,把自己吊在一棵小树上,结束了他那悲惨的人生旅程。
第二位叫赵琪,也四十来岁,原是交通部的一名干部,共产党员。他那苍白而浮肿的脸上,带有几颗浅麻子。他也是在危难之时被自己的妻子所抛弃的不幸的人。
半年前,他就不能再干活了。然而班排长们说他消极混泡,反抗改造,照常逼他去“苦战”。
这天在水库大坝上,他就一直面无人色。他老耷拉着脑袋,佝偻着背,有气无力地担着一副竹簸箕。里面的沙子几乎都漏光了,他也不知道。到了坝顶上需要垫沙子的地段,他也把两只空簸箕照样往下抖一抖,转身再去“挑”。指导员刘恩和排长盛桂林骂他“装疯卖傻”,“一点儿干劲也没有”。可是我们不少人都预感,他快不行了,但是还没有想到他很快就会死去!
傍晚,我们冒着风雨向小云山转移时,路过云山场部。基建队“右派”中一位面熟的人到小卖部去买蜡烛,在路上见到了我们。他望望满天的黑云,悄悄对我说:“老戴,看来这场雨短不了,你们在路上可得小心啊!在你们这个排,没有几个人还能干活了,尤其是你、赵琪、石铁生1三个人的脸色最难看,身体最瘦弱,可不能倒下去啊!在这个鬼地方,想关怀我们的人一个一个地被整倒了,有实权的人又往往没有人性!望自重!”
1原《世界知识》编辑,北大毕业生。
经他这一提醒,我认为赵淇的情况最严重。虽然他和我不在一个班,我也想向刘恩和盛桂林建议把他先留下来,等第二天雨停了再让他到小云山去。我们班的小罗——罗相成,就是刚到“五间房”“文明流放”初期,还在研究马卡连柯教育法的那位原高教部留学生司的青年干部——连忙阻止我。“难……难道你……你头上的‘真……拉拢’、‘假……假同情’的帽……帽子还……还少吗?”他一急,说话就更加口吃。“这……这种事,不能再……再由你出面,我我……我去想想……办法。”他转身叮嘱了赵淇班里的熟人,请他们一路上多多照看老赵。
但这有何用?人人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第二天早上就传来了噩耗:赵琪死了!
夜间,在我们躺倒后,队部曾接到赵琪班里人的报告:赵琪倒在半路上的水洼地中,不能动弹了,照看他的人也帮不了他,请队里的医生跟着回来报告的人一道去抢救。但队部里的刘恩等人听之任之,也不派医生去。结果这位过早风烛残年的人,就死在风雨地里了!
二
这是我们来到北大荒后,除了水利工地爆破冻层炸死一个人和伐木中砸死几个人的不幸事件外,纯粹因为不堪忍受的残酷虐待而致死亡的开始。对此,大家议论纷纷。
关于佟霭成的死,有人分析主要是他的妻子造成的。说那是一个“苏格拉底的妻子”,是悍妇,是坏老婆。她心胸狭隘,冥顽不化,唠叨不休,动辄破口大骂,使堂堂正正老实巴交的佟霭成窘困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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