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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石头的厮磨

第(2/7)节
。一盘石碾,一头小毛驴遮着眼罩,在碾道上无休止地走着圈子。石磨一般专有磨房,大概因为是加工面粉,怕风和土,卫生条件就要尽量讲究些。民以食为天,这第一需要的米面就这样在两块石头的摩擦挤压中生产出来,支撑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其实,在这之前还有几道工序,春天未播种前,要用石滚子将地里的土坷垃压碎,叫磨地。庄稼从地里收到场上后,要用石碌碡进行脱粒,叫碾场。小时最开心的游戏就是在柔软的麦草上,跟在碌碡后面翻跟斗。前几天到京郊的一个村里去,意外地碰到一个久违了的碌碡,它被弃在路旁,半个身子陷在淤泥里,我不禁驻足良久,黯然神伤。我又想起一次在山区的朋友家吃年夜饭,那菜、那粥、那馍,都分外的香。老农解释说:“因为是石头地里长出来的粮食,又是石磨磨出来的面,就比土地里长的、电磨加工的要香。”我确信这一点,大部分城里人是没有享过这个口福的。当人们将石器送到历史博物馆时,我们也就失去了最初从它那里获得的那一份纯情和那一种享受。

    生产力的发展变化,在石头上所体现的最好标志就是一块石头由加工其他产品的工具变成被其他工具加工的产品。

    切石如泥

    20年前,我第一次到福建出差,很惊异路两边的电线杆竟是一根根的石条,面对这些从地层里切挖出来的“产品”,真是不可思议。又十年后我到绍兴,当地人说有个东湖你一定要看。我去后大吃一惊,这确实是个湖,碧波荡漾,游船如梭,湖岸上数峰耸立,直逼云天。但是待我扶着危栏,蜿蜒而上到达山顶时,才知道这里原来并不是湖,而是一处石山。当年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全国遍修驿道,需要大量石条,这里就成了一个采石场。现在的山峰正是采石工地上留下的“界桩”。看来当时是包工到户,一家人采一段。那“界桩”立如剑,薄如纸,是两家采石时留下的分界线,有的地方已经洞穿成一个大窗户。刚才看到的湖面,是采过石后的大坑。一根一根石条就这样从石山的肚子里、脚跟下抽出来。“沧海变桑田”是指大自然的伟力,这时我更感悟到人的伟力,是人硬将这一座座石山切掉,将石窝掏尽,泉涌雨注,就成湖成海了。

    后来我又参观了绍兴的柯岩风景区,那也是一个古采石场。不过这里不是湖,而是一片稻田,如今已成了公园。园中也有当年采石留下的“界桩”,是一柱傲立独秀的巨石,高近百米,石顶还傲立着一株苍劲的古松。可知当年的石工就从那个最高点,一刀一刀像切年糕一样将石条切剁下来,这些石料都去做了铺路的石板或宫殿的石柱。我们的祖先就是这样以血肉之手,以最原始的工具在石缝里拼生活啊。前不久我看过一个现代化的石料厂,是从意大利进口的设备,将一块块如写字台大小的石头固定在机座上,上面有七把锯片同时拉下,那比铁还硬的花岗岩就像木头一样被锯成薄如书本、大如桌面的石片。石末飞溅,一如木屑落地。流水线尽头磨洗出来的成品花色各样,光可照人,将送到豪华宾馆去派用场。远看料场上摆放着的石头,茫茫一片,像一群正在等待屠宰加工的牛羊,我一时倒心软起来。这就是数千年前用来修金字塔、修长城、建城堡的坚不可摧的石头吗?

    经济学上说,生产力是人类改造世界的能力,它包括人、工具和劳动对象。这石头居然三居其二,你能小看它对人类发展的贡献吗?

    石留忠奸

    石头给人情感上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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