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过尽自己应尽的义务。我忍耐了许久，而且也期望了许久，指望有人挺身而出的念头也成为泡影，因为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带头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我曾经鼓足勇气想做这个领头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受难者——这是我对在这家酒楼附近几座楼房所有居民的称呼——的响应，当然包括我的父母和我的小弟弟。想不到他们还用奇怪的表情面对我真切的抗议。我百思不得其解，面对这样的恶劣环境，他们能够平静地如常地生活着，似乎压根儿就没有受到过任何干扰。我只好梦里想着这间酒楼惨淡经营直至自然倒闭，好让周围的环境恢复原貌，但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这家装潢豪华的酒楼始终人流如鲫的兴旺境况，我就已经完全对此失却了信心。我经常发呆似的站在工作室里的窗台上，目光凝视着窗外，有时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脑子空空荡荡的。我时刻警醒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啊！但我实在拿不出更有效的方法来调整自己的心态。光阴如流水，我的宝贵时间就这样白白地浪费掉。曾几何时，我憎恶这家酒楼以及与这家酒楼相关的任何事情。我憎恶酒楼门前整整齐齐地停放着的各种款式的小汽车，它们停放在那棵高大茂盛、赫然耸立的榕树底下的一个大广场上，在晚上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许多时都会有一两辆小车被什么东西无意触动，发出“威武威武”的报警声；每当电闪雷鸣的时候，它们更是一辆一辆的接着鸣叫，就像霉雨季节在一片刚插上秧苗的稻田里无数只夜间叫春的青蛙，彻夜不停地、始起彼伏地叫嚣（即使你打电话给车辆保管员或打电话给“110”，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这个时候无法查清车主是谁或车主在什么地方）。我憎恶那些来来往往的顾客——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因为这家酒楼的兴旺是由他们维持和助长的。看见他们从喧闹的街市走过来，满面春风地穿过广场的花坛，兴致勃勃地进入酒楼的大门，我就对他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仇视心理。当酒楼张灯结彩承接婚宴大摆筵席的时候，当我看见大堂门前新郎新娘伴郎伴娘以及新郎新娘的父母两排列队站着，笑容可掬地接受赴宴者的贺礼的时候，我的内心感到十分难受。高兴的是他们，痛苦的是自己，是我这个深受其害的人啊！有一次，我竟看见父亲携着母亲参加他们单位一位领导的儿子的婚礼，看见父亲从酒楼里出来时一边用牙签撩着牙齿一边对那位领导点头哈腰的情形，我心里即时涌起了绞心般的疼痛，害得我整整三天茶饭不思。这三天里我没有理睬我的父母，对小弟也是横看竖看不顺眼。总之，这三天里我无法思考，更不要谈如何有效地进行那具有深远意义的项目研究了。这些日子里我都干了些什么？我能够干些什么呢！我整天坐立不安，呆若木鸡。我的生父继母当然不明白我为何沉默了三天，也无法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施那宏伟的事业啊！他们这样做无疑是为虎作伥，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们应该以实际行动来表示强烈的抗议，应该像当年抵制日货一样拒绝进入这家酒楼！我难以谅解生父继母竟如此卑躬屈膝，我为他们感到尴尬，感到羞耻！直到现在，一想起当时的情形，我的内心仍然起伏不已，扑扑乱跳。我最憎恶这家酒楼那位不理他人死活的老板，我简直对他恨之入骨。偶然看见他腆着肚子从那辆乌黑锃亮的宝马趾高气扬地钻出来，我就有一种要杀人般的冲动，恨不得拾起一件硬物从窗口狠狠地向他那乌黑锃亮的家伙掷去。只是我的理性，与其说是理性倒不如说是胆怯始终把自己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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