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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便扑了出来,跪在父亲面前,以头触地,哭着说:“湛儿年幼不懂事,求老爷放过他。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教好他……”
父亲脸色阴沉,盯着我看了几眼,见母亲连连以头碰地,碰得额头上一片鲜血粘连,终于挥手,说:“到天井去罚跪吧……”
我十分着急,想过去,却看到母亲抬头,十分欣慰的模样,说:“谢谢老爷!”用眼神示意我,
不许过去。
从早起便一直下雨,此时外间的天井里已经薄有积水,然而母亲走过去,毫不迟疑地跪在水里,穿过人群,含笑看着我,神情间充满欢愉。
无数的人围观她的惩罚,细细有声,大致是说这样轻的惩罚便遮掩了祸事,我的父亲太过慈悲。
雨越下越大,我穿过人群看她,看到那一束茉莉花终于渐渐被风雨打得零落,而她的妆容,亦在雨水中间渐渐模糊、渐渐黯淡。
她是我心中最美丽的人,而且印象中,她也一向最重视容颜。记得六岁那年,父亲说要回来,她一早便唆使仆妇把整个小楼布置得幡然一新,欧式的卧室里,又悬上了传统的灯笼红烛,比年节时更热闹了三分。反倒是那一日,她的穿着打扮异常素净,只发间攒着一束茉莉,说当年父亲看上她,便是看上了那一份素净,说她气质高华,有茉莉姿态。
今日早起的时候,她还曾笑着对我说:“何家刚从英国遣了一个理发师过来,带来了几款最时髦的发型。几位姨太太都轮流做了新发型,但理发师说,我的脸型最好,做出的发型别有韵致。”
我点头表示认同,心里却有些别扭奇怪的感受涌上来。虽尚自年幼,对许多东西没有明确的认知,但多年下来,却也已经约略领悟到,无论她再如何精心地梳妆打扮,在此后漫长的人生岁月之中,怕也只得一个徒自对镜自揽的下场。
父亲待人不算苛刻,每一个月发下的例钱都很丰厚。一直以来,我们母子都是衣食无忧,只是一年里,难得见到父亲几次。他的生意遍布全球,处处养着外室,常年地不着家,偶尔回来,也鲜少把目光投在母亲身上。她每年能得的恩宠寥寥无几,便是这仅有的数次,还都是大太太看在她恭谨服侍的份上,千方百计为她安排的。
今日早起时,她专门找了好看的茉莉束于发上,父亲却一眼也不曾多看她。便是此时,父亲罚了她跪在雨中,亦神色淡淡,扫她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招呼大哥带领大家完成祭祀仪式。从祭酒到念经到敬贡,每一个细节都冗长而繁琐,一切料理完毕,已是午间时分。我不敢离开队伍,却忍不住一直回头看着她。
在此之前,无论走到哪里,她总是护着我的,然而这一刻,她跪在雨里,渐渐地脸色苍白,面目几不可辨。一霎间,忽然让我想到,如若有一日,我失去她,世界会如何变化。周围都是亲人,热热闹闹多达数百人,可是,若没有她,谁还能在我犯错误时,毫不犹豫地扑出来护着我,甘以己身相代?
祭祀完毕,大哥走过来唤我,说:“父亲惩罚了她,便不会再罚你了,进来跟大家吃饭吧!”
我端起碗,一口一口往嘴里扒饭,不知道自己究竟吃到些什么。看出去,见她的身形渐渐颤抖,风雨中,已经渐渐看不清她的容颜。她应该是一直看着我的,但风雨太大,渐渐遮挡了视线。
父亲高坐于主座上,面容沉肃地吃着饭食,始终不看她,仿佛已经忘记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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