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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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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份钢厂的宣传车到处开,锣鼓震天响,大喇叭到处嚷,庆祝新的革委会主任上任。 原来彭主任被拉下了台,成了新敌人。小环在缝纫摊子上跟人谈笑,说:“多了个新敌人也要敲锣打鼓庆祝!”

    新敌人的老账要被重新算过。新敌人的老敌人要一个个重审。不久公检法重审了张俭的案子,把他的“死缓”改成了有期徒刑二十年。

    小环对多鹤说:“趁这个新主任还没变成新敌人,咱们得把张俭弄出来,谁知道万一又有什么人再把这位主任拉下去,把账又翻回去?”

    她和赵司务长已经是“嫂子”、“兄弟”了。赵司务长开始还受小环的礼,慢慢就给小环送起礼来。他也跟小环所有的下九流朋友一样,觉得小环有种说不出的神通,很乐意被她利用利用,小环在他这样的人身上有利可图,是他的福分。每次来小环家,劳改农场干部食堂的小磨麻油、腊肠、木耳金针粉丝也都陆陆续续跟着来了。他早忘了他跟小环接近的初衷是为了接近女阿飞小唐,他一看见围在小环缝纫摊子边上的人争先恐后、钩心斗角地讨好小环,很快心生怨气:“都不是个东西,也配给小环嫂子献殷勤!拿一包酱萝卜也想在她身边泡一下午!”

    赵司务长指甲缝里刮刮,都比那些人倾囊还肥。他替张铁找了一份民办学校体育老师的工作,张铁住学校去了,从此张家不再有张铁那块抗日根据地。

    小环一直不提让赵司务长找关系重审张俭案子的事。她还得等时机。她对时机的利用、心里的板眼总是掌握得非常精确。她准备春节之后再张口,那时候她给他做的一套纯毛华达呢中山装也做成了。

    小年夜,二孩张钢回来了。出乎多鹤、小环的意料,他长得五大三粗。进门之后,他喝了一杯茶,又往外跑。小环问他去哪儿,他不吭气,已经在楼梯上了。多鹤和小环趴在公共走廊的栏杆上,看楼下搁着一个大铺盖卷。等张钢搬着铺盖卷上来,小环问他为什么把家当全搬回来,不就回来过个年吗?他也不回答,抿嘴对跟前跟后的黑子笑笑。

    他把被子、褥子直接拎上自家阳台,黑子两个爪子搭在他胸口,乐得嘴叉子从一只耳朵咧到另一只耳朵。他把被子拎到阳台栏杆外面抖得啪啪脆响。黑子的爪子又搭在他背上。

    “瞎亲热什么呀……我回来就不走了!”

    小环和多鹤这才沾了黑子的光知道了他的长远打算。不回去只能像整天围在缝纫摊旁边的人那样做阿飞。这些抗拒学校、居委会、家庭的压力,坚决赖在城里的年轻人起初被社会看成阿飞,后来自己也就没有选择地做起阿飞来。小环看见二孩张钢的手生满冻疮,手指头红肿透亮如玛瑙,心想:做阿飞就做阿飞吧!

    大年夜大孩张铁也回来了,坐在饭桌上,把多鹤给每人盛的米饭倒回锅里,又换了个碗,自己盛了饭,坐回来,谁都装作没看见。二孩跟多鹤说他认识一个拉二胡的天才。是个老头,他在淮北跟老头学了一年的琴。

    小环知道二孩在和大孩划清界限:你不理小姨,我偏跟她亲热!她想,完了,家里的太平又没了。年饭前哥儿俩还相互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敌我矛盾了。晚上睡觉问题就来了,大孩张铁把过道变成了他的卧室,并且宣布谁也不准在夜里通过他的卧室去上厕所。

    谁都不答理他。

    小环笑着说:“比日伪时期的东三省还麻烦,日军、伪军、抗日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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