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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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亲戚,不论远的近的,都轮番来看望外婆。 有的甚至是我第一次见,说是以前到我家来那会儿我还在掉鼻涕龙穿开裆裤,难怪我脑子里对这些面孔没有印象。但是通过揣摩他们跟外婆在谈话中梳理出的亲戚关系,我知道这些先前少有来往的远方亲戚,原来真得算得上是近亲,只是因为姊妹多,家又隔得远,也就照顾不过来这么多亲情。他们得知外婆病瘫在床,便都赶来了,多数人心里都是抱着见最后一面的心态吧。他们一见外婆都显得很亲热,个个都俯身贴耳听外婆喃语。我以为这都尽是例行公事式的探望,闲下来谈话,却能从他们口中听到许多关于他们与外婆的陈年旧事,且多是外婆的功德之事,原来这些探望并非没有缘由,皆是因果。
三女儿在电话里得知母亲已经气若游丝,再次匆忙地从徐州沛县赶回四川娘家来。我去接的火车,到站已经是深夜,在火车站旁住了一宿,第二天就赶头班车奔到母亲跟前。外婆连端碗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喝汤喝水必须有人在旁扶着,把吸管送到她嘴里,她才能吸点儿维持生命迹象的营养。
外婆已经完全瘫痪!
外公把外婆房间里的另一张小床简单收拾,就搬到外婆房里睡了,外婆一个姿势睡得累了,要翻身,就招呼临床的外公帮她翻身。老两口在外婆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又同居一室了。白天,就由其他人更换着守外婆,而帮外婆换纸尿裤的事情,则是三女儿和外公做得最多。
外婆信奉天主教,所以我们一家就都是天主教徒。天主教是基督教的三大派别之一,信奉耶稣,施仁爱做功德是每个教徒应守的教义。天主教徒不拜神不烧香不化钱。县里西街有一座天主教堂,每逢周日,教徒们就会到教堂里做弥撒,听神父讲经讲道理,一起诵念经文。外婆从小就教我背诵经文。有经书,但是外婆不识字,所以我仅能背诵的那段“申尔福”经文,是外婆口传心授的,至今熟记于心。“申尔福”是天主教经文里的祈祷词,诵经时多以它作为开始,又以它作为结束。它又是万能的,像外婆一样虔诚的老辈的天主教徒,在教导我们这些视守斋戒(只周五需要守荤戒)与诵经文是遭罪的“魔鬼”时,他们会说:“你念几遍申尔福,最简单的,天主就会保佑你”。外婆嘱咐我睡觉前要念两遍“申尔福”,而她不仅在睡觉前念,早上和每顿饭前都要念。我离家去上学的时候,外婆尤其会叮嘱我一定记得念经,她是希望有神灵护佑我吧。外婆跟我说,我不在家时,她天天都在为我念经,祈祷我在外平平安安。
外婆不如外公能背诵的经文多,但是外公却不能像外婆一样在每周五守住荤戒不沾油荤。外公属于那种专业的诵经人,天主教徒在坊间自发组织了当地教会,红白喜事或亡人周年,信奉天主教的家庭就会请教会会长请些像外公那样善诵经的人到家里来诵经,帮人诵经是免费的,主人家只管三顿饭即可,这三顿饭也无需铺张奢华,荤素搭配适中即可。诵经人对于饭菜的要求也无任何异议,只凭主人家安排。对于诵经人来说,诵经一是为自己积功德,二是为别人洗罪过,是光荣神圣的事情。对于请人诵经的主人家来说,多是一种祈祷或是对先人的追思。诵经时,诵经者分为两班,轮番交换诵经,除开吃饭时间,从早一直诵到晚。年轻一辈的少有善诵经者,所以像外公这样老一辈的善诵经者,一年四节都有得忙,隔三差五就得去帮人诵经,有时候还会去得很远。善诵经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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